江喻《薄暮》（上）
恭喜江波涛中心本《循江》完售，这篇文解禁了，等我有空码番外。现在对待江喻的想法其实又有些变化，这篇文献给我爱的cp！
↑前言三两句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↓正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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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没试过去爱一个人，直到现在。”
day1.
过了冬至，s市气温不降反升，当真是喜怒无常的孩子脸。江波涛第无数次吐槽s市的天气后，喻文州悟了，然后换了一种方式嘲笑他。
喻文州：〔图片〕
照片的角度有点歪，看得出来是方才随手拍下的。透过玻璃可见的雪景，窗外的植物上像覆了霜糖，枯枝上挤压的残雪随时可能滑落到地面。照片右下角还有一双修长的手。
一双手......？
江波涛还没来得及发出一个问号，那边已经刷起来了。
喻文州：诶嘿江波涛我就知道队长又在和你聊天，我说出去轮回副队和我家队长私交甚好别人都不信，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老实交代
喻文州：出来玩一次就看见队长捧着手机笑，聊得热火朝天不知道的还那么以为你喜欢上他了，我就说你们肯定没有对象，学学你们方哥榜样的力量赶紧找姑娘表白结婚去！！
......
喻文州：抱歉啊，少天他最近有点无聊，我先和他去外面走走。你那里冷吗？
江波涛一条消息都没发出去，就看着黄少天差点刷屏，不难想像那里的状况。
说来他也算是唯一一个知道两人有私交的。他没有刻意掩饰，周泽楷可能也知道，但是他不关心，也没问过。
江波涛：黄少你不也是没对象...
指尖搭在屏幕上，光标停留原位闪烁不停，江波涛读了两遍，颇有赌气的意味，消息还是没发出去。
喻文州问他冷不冷。
江波涛换了个姿势窝在沙发里，旁边的抱枕被胳膊压到变形。心说隔着屏幕，冷暖与你何干，和你坐一起的又为什么不是我。反应过来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。本以为是一瞬的胡思乱想，念头却一下子清晰起来。像刚刚拭去一层雾气的玻璃，明了直白避无可避。
你冷吗？
当然冷，冷死了。
仅存的理智不断被碾碎，重组，固执地死守那条难以逾越的线。眼前却忍不住勾勒出那人的轮廓，愈发清晰。
早就有所察觉，一直在逃避的感情。真正意识到的时候，都已经彻底失控。
很快就没事了，雨天容易想的多。
但情难自制。
摇摆不定的东西尽数消失，遏不住的情绪肆意跑出来，嚣张地宣告一种名唤喜欢的情绪。
空调忠实地吹送暖风，在这个时候运作的声音格外明显。指尖却感受不到半点暖意，冷得麻木无知，一直到四肢，到高速运作的大脑。
他感觉自己要冷死了。冷到骨子里，再没什么比这更冷。
有一个声音对他大声叫嚷。
这违背常理。
......
那又怎么样，我是喜欢他。
江波涛对着手机屏幕怔了好久。像炸了毛一样从沙发上跳起来，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圈，期间还不小心踢到了床角，有点疼，但他没顾得上。
他又突然乐了，拿起被冷落了很久的手机，快速编辑了一条短信，再三检查后才发送过去，像抓着烫手物什一样把手机放在桌子上。
那边回复得很快，他没等多久，屏幕就灭了又亮。
喻文州：好的，周末老地方见。
※
“请收下我和我的花。”
day3.
喻文州拢了拢衣领，往手心哈了一口热气，快步走进街角一家不起眼的咖啡店。
店铺的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温吞老人，把一家不大的咖啡店打理得井井有条，没什么新颖的东西，反倒是因为足够安静吸引了不少客人。
这个地方还是他偶然间撞到的，同江波涛一起聊天的时候，他突然提到咖啡。
“就是有点想喝。”
喻文州对于他的各种小习惯也总是没什么办法。
他同店主招手打了招呼，点了一杯老人自制的咖啡，还没有名字，知道这款咖啡的都是熟客。但是他热衷于咖啡里捎带的苦涩。
他想过帮江波涛先点上一杯，但还是没有这么做。每次一到这家店，他都会点不一样的饮品，并声称每一种都很好吃。
真不挑。喻文州这么点评
有时候是一小块甜点，带着鲜奶的味道，江波涛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，说不上多有趣，至少到现在为止他还不觉得腻。
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，喻文州端着咖啡坐到右手第二个圆桌旁，把脱下的大衣搭在椅背上，刻意抚平衣服上的褶皱，转身看着浅蓝色的托盘，一时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，搅拌棒在指尖来回翻转，姑且打发一点等待的时光。
印象里之前的每一次，这儿都会坐着一个人朝他招手，熟络地说：“等你好久了”。然后乐此不疲地向他建议换一款咖啡。江波涛总是来的比他更早。
不出意料的手机铃声，他接得很快，开口还故意捎带着点兴师问罪的口吻。
“你怎么还没到，队里有事？”
“喻先生回头看看？”
喻文州心下明白了七八分，这人估计是在他身后站着了。索性把手机摆在桌子上，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，完全不准备配合。
喻文州打心底觉着这人有趣，熟识之前看着成熟处事稳重，里里外外都不得罪人。偶然的几次交流过后，两人都发现了不少荣耀之外的话题，熟悉得很自然。
江波涛在微博上发水饺真好吃，过会儿就对他吐槽韭菜的怪味。喻文州看见当地的特产，就特地拍给江波涛看，顺带附上一句想吃就来。
到现在本性暴露无遗，连见个面都要用讨好女孩子的方式。不知道是谁惯的。
江波涛等了一会儿，才慢吞吞地走到人前面。他手里执一支鲜红的玫瑰，被漂亮的纸包裹，娇艳花瓣上的不知道是露水，还是商家为了卖相好撒喷的水珠。喻文州更乐意相信后者。
江波涛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，手里还郑重其事地举着花。
喻文州张了张嘴，想说些什么。不经意地询问这花哪儿买的，或是要送给谁，随便说些什么都足够缓解气氛扯开话题，但他偏生开不了口，空气停滞在这里，江波涛也一直笑着看他。
全懂了。
喻文州还在沉默，江波涛自顾自地说开了。
“其实我觉着送花太老土了，你说呢？”
“这是什么游戏么？”喻文州笑笑，漫不经心地看着花，“是有点土。”
“我拿这束花担保不是游戏。好吧，我真的不太会手折玫瑰。”
“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同意。”
江波涛把花递到人手边，固执地等他回应。
“不凭什么。”他倒是乐呵，把椅子往前扯了点，试图缩小距离，“所以我决定今天开始追你，喻先生。我看起来不像莽撞的样子吧。”
“是不像。”喻文州拍开他执花的手，起身离开。
江波涛没再多说什么，目送人离开之后靠着椅背坐了一会儿，把花随手丢进一边的垃圾桶，走之前顺带捎上了喻文州忘在椅背上的外套。
“这一定是我做过最出格的事。”
day3
比预计早起了一个小时。
江波涛在路口徘徊，盘算空闲的时间去街角吃个包子还是买份手抓饼。包子要豆沙还是荠菜，手抓饼可以再加个蛋。
心里也很清楚，不过是努力找点事情，不过于慌乱。
有人扯了扯他的袖口。带着红色围巾的小女孩，踮着脚尖给他看大把的鲜花。她躲在鲜花后面，脸冻得通红。
“先生，买一束花送给你的女朋友吧。”
这么冷的天，卖花的又是姑娘，自然要照顾着点。若是放在平时，他当然乐意帮个忙。买一束郁金香，或者是紫罗兰，插在训练室的花瓶里增色不少。但今天着实尴尬，他口袋里的现金除去咖啡之外，只够买一份早餐。
面对面包还是爱情的伟大问题，江波涛没怎么多做思考。
他歉意地摆摆手。“我没有女朋友。”
“先生，花可以送给你喜欢的人。”
“我恐怕他不喜欢花。”
“先生，他喜欢你就够了。”
“……帮我挑一支玫瑰吧。”
姑娘会说，不得不承认这话正戳他心口，花买得心甘情愿，面包姑且可以搁置。
拿着玫瑰的男人总是更容易引起好奇，江波涛一路上接受了多次目光的洗礼，着实有些无奈。
和平时被粉丝欢迎不同，他们的脸上大多写满诸如“祝你成功”、“脱单快乐”之类的祝福。有些还挂着揶揄的笑意味深长地拍他肩膀，让江波涛有些哭笑不得。
但说来好笑，第一次追人，就挑了boss级别的先生，并且义无反顾地栽了进去。
笑归笑，追人还是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，毕竟之前没想过，今天过后也不再有机会，总还是一鼓作气的好。
江波涛深知两人的关系，目前来说的状态本是双方都满意的，恰到好处的尺度，进退自如。但这正是他现在意图打破的平衡。
喻文州的态度，江波涛再清楚不过，善言拒绝算是最佳结果。他也不是个擅于放弃的人，更不乐意做无用功。这次的表白目的原本就不是追人，更像是跃跃欲试着，为破坏平衡而下的战书。
我要追你了。
对于此事，江波涛有足够的耐心，他更乐意拉长了战线，一点点磨掉喻文州给自己留有的余地，直到避无可避，那时的选择他都能欣然接受。
即便清楚喻文州断不会有回应，心底也多少存了点侥幸。
若是他也存有和我相同的情愫。
也许我是疯了。
江波涛对着咖啡店门口的木牌看了半天，还是没有推门进去。他怕喻文州转身就走。
靠在咖啡店后门的玻璃上，江波涛看着手中的玫瑰，想象拿在那人手上的样子，定是极为好看的。
喻文州如约到了，穿着深蓝色大衣气定神闲地推门进去，照例点了“那款”咖啡。这种时候，江波涛也忍不住吐槽他一成不变的选择。
是偏爱，还是习惯？江波涛终究没去深思。
隔着一层玻璃窗，他可以清楚地看见喻文州坐在靠窗的第二个圆桌旁，手中的搅拌棒拿起了又放下，足以想象和杯子碰撞发出的悦耳声响。
他停驻在这里，一时间有些痴了。喧闹声传不进来，唯有想象中搅拌时发出的小动静，咖啡香气和那个人的笑意。
涌动的不是空气，大抵是抑不住的情愫和没办法言说的心声，堆叠在一起甚至让人难以呼吸。隔着不可见的墙，那一边的人没有察觉，仍在等待。而他恨不能掰断时钟上的指针，定格在这一秒直至永恒。
江波涛试图闯过两人中间难以逾越的线。
他发了条短信，收好手机走进咖啡店。
江波涛等待的时候还认真思考了一下怎么开头，微笑还是主动开口。终于想好了开场白之后，喻文州却丝毫没有转身的意思，仍是老神在在地坐着，显然不准备配合。
江波涛也不恼，一步步走过去。
他没开口，只是看着喻文州，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，更没有半点窘迫，就这么摊平了大大方方给人看，任君选择。
但事与愿违，理清了所有思路，甚至预料到不算美好的结果，可拿着花的手分明有些不稳。心跳加速。
斩杀了巨龙的勇士，在公主面前慌乱地溃不成军。
江波涛拿着玫瑰的手很自然地搁在桌子上，看着对面喻先生衬衫上的第一颗扣子。而喻文州没说什么，显然是等他开口。
喻文州其人，当真是永远给自己留足了余地。
江波涛不打算继续沉默，因为这里没有什么康桥，而喻文州的耐心显然也快磨完了。
都是聪明人，用不着太多华丽的辞藻掩盖些什么，喻文州看得明白，江波涛也乐得接受。
江波涛脸上还挂着笑。“其实我觉着送花太老土了，你说呢？”
※
“我的眼里没有你，余光全是你。”
day7.
喻文州把碗里的青豆挑出来撇在一旁，干净利落地消灭碗里的饭菜，然后看着对面的人，满脸若无其事。
黄少天还没来得及吐槽自家队长的小怪癖，一不留神被嘴边的汤烫着了，吐着舌头略略略，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，场面一时间有点滑稽，喻文州忍着笑没出声，下垂的手在椅面打着拍子。
唉，不想吃青豆就剩下，偏偏要挑出来，奇怪的很。黄少天捂着嘴不忘了默默吐槽，一边看着被喻文州垒成小山的青豆堆。
饭后百步走，活到九十九。这句话被写在离蓝雨战队不远的牌子上很久了。
今天不忙，空调房待久了又太过烦闷，两人饭后便晃出来散步。
天还不算太晚，西边太阳剩了大半还没掉下去，颜色让人很容易想起刚才食堂里的番茄蛋汤，今天的味道出奇地好。听说换了厨师，新大厨是个高高瘦瘦的小伙子，
好像比喻文州还高一点点，口音不像是本地的。
黄少天走在喻文州旁边天南地北地闲扯，不知道绕到了哪个角落，黄少天低头踢开脚边的石子，看着它滚落到一旁的草丛里，站到喻文州面前。
“我不跟你客气了啊，你状态不对，换句话说就是心不在焉，再换一句就是有心事，怎么了你。”
“我今天哪里做的不对吗？”喻文州笑笑，没多说什么。
“不招供我可就说了啊。”黄少天却是板着脸威胁。
“刚才开会的时候你走神了，估计是在本子上不小心写了什么东西，那一页纸被你撕下来扔进了门口的垃圾桶。中午吃饭的时候你走错窗口，结果没点到最喜欢的菜，还是我帮你又点一份。对了，之前你倒的水，冷了一整天也没动过——这些，我没说错吧。意外都是个例，这么多事集中在一天，你没有问题我黄少天的黄字倒过来写！”
他的语速忽然飙得很快但足够平稳，自然压低了声音，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某些电影里为了夸张而刻意塑造的侦探。但两者有本质上的不同。至少喻文州不是罪犯，而眼前这位的意思，显然是半点容不得逃避。
从喻文州的视角来看，他的脸庞边缘被夕阳的余晖镀了金边，以及不同于之前的散漫，快速精准像子弹单轨一般的语调不带一点拐弯。
喻文州多少有点意外，他知道几天前某人的举动多少影响了自己，但在这之前，他自以为克制地不错。尽管他了解自己的副队一向观察入微。
于是他不再辩解什么。
“少天。”他语气平稳地像在谈论天气，“你踩我鞋带了。”
突然沉默。
“……那个，我不会动摇的！”
黄少天尴尬地往后挪了一步，还在说话。
“只要是你有困难，我一定第一个站出来帮忙！如果你不愿意说也没关系，我……”
“你会每天问一遍直到我受不了。”喻文州提高声音打断了他的话，捎带着无奈,语尾又降了下去，“我已经领教过了。”
喻文州找了一把椅子坐下，手搭在一边示意，黄少天看着他没过去，双手插在口袋里，紧盯着他。
“别想转移我注意力，坦白从宽抗拒从严！”
“少天，我现在面临一个决定。为了做选择我花了很多时间，现在看来拒绝是最理性的答案。”
他顿了顿，没再多作交代。
“但我还在犹豫。”
※
“别去劝说那些前路一片黑暗却仍然执着前进的人，你真以为他们是瞎子吗？”
day23
喻文州到底没和黄少天交代明白，留了两句话便不再开口。黄少天也是极聪明的人,见好就收，打着哈哈把事儿晃过去，后来也没再提。
但喻文州这一潭清水，方才平静了一阵，又被江波涛搅得不安宁了。
江波涛态度转变暂且不提，自咖啡店见面过后，每日的问安短信从没断过，甚至掐着时间发送，洋洋洒洒撑了满屏，恨不能把一天的日常复录一遍双手捧给他看。
喻文州丝毫不感冒，但也不拒绝，看完就随手放在一边，消息一概不回。
江波涛反而更加热切，从战队日常到s市天气，食堂的饭菜一直牵扯到训练室新换的灯泡。喻文州越是拒绝，江波涛偏要渗透进去。不厌其烦地通过短信告知，强迫喻文州习惯他的习惯，强迫喻文州能够轻易地勾勒出他的日常。
喻文州没再主动联系过，他隐约知道对方怀揣什么念头，苦于交流有限看不透彻，一时也不再表态。他需要把事情理顺，直到一切都不再存疑。
追求者，喻文州不是没有碰见过。相反他在待人接物上的滴水不漏为他加了不少分。热情的姑娘也不算少，他能婉拒姑娘，却没办法如此对待江波涛。
最近的事姑且不论，再撇开荣耀，江波涛的确是难得的知己。聪明人之间讲话也乐得轻松。平心而论，喻文州的确把江波涛划归进了自己的圈子。可这不代表允许他的肆意妄为，意图更进一步。
但他总是对江波涛此人没什么办法。
什么东西偏离了正轨，被打破了平衡。是谁在妄想，是谁在挽救。
喻文州在这头有些被动，那头的江波涛算盘拨得啪啪响。
江波涛打定主意追人，一时间又想不出新颖的招。若是说之前的路数似曾相识，现在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。他显然是一副追姑娘的架势。
他抽空学了手折玫瑰，放在快递里一个个寄出去。
战队收到的礼物大多堆在一起，被队员拆开也是一时好奇。轮回如此，蓝雨也偏不了多少。这样寄出去的东西，十有八九不会被发现。但江波涛有喻文州的私人电话。
他标好了地址和手机，发件人写上“仰慕者”，连寄了两周，却在短信里对这件事绝口不提。
中间出过岔子。被队员问起满房间的彩纸和不成型的纸玫瑰，调侃他是否有了喜欢的姑娘，江波涛只道是突然起了兴趣，想着日后用得上。被笑闹两句也就不再追问。
为了彻底打乱平衡，再理顺两个人的关系。江波涛没什么信心，他不敢肯定喻文州对他有多少好感，还是恰如其分，根本不足以发展下去。他弄不清楚，索性不去细究。
江波涛最为清楚的是，他已经越线了，就要把喻文州诱哄过来。
但这件事他做得不后悔，也没留余地。他不知道喻文州的想法，但他能一点点磨掉喻文州的耐心，把人逼到必须做出选择的那一步。
虽然是太过幼稚的招数，但能达到目的，也未尝不可。
处于被动不是喻文州一贯的作风。他踩着短暂假期的时间约见，给江波涛发了条短信，同之前一样的口吻，不跟他客套也不显亲昵。
“……
顺便带上我的外套。”
喻文州特地早半个小时出发。
他从没打算劝导江波涛，让他放弃这个选项重新开始，两个人再和之前一样聊天闲扯，相交游刃有余。不可能。
江波涛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，断不会听从几句心灵鸡汤就回心转意。
喻文州等着江波涛表态，然后选择最好的办法干脆利落地解决。
到咖啡店门口，喻文州低头瞄了眼手表，距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来分钟，他把手从暖和的口袋里伸出来，握住冰冷的门把，温差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气。
抬头看见江波涛坐在位子上抬头，两人的视线正巧撞到，江波涛笑了一下，朝他招手示意。同之前没半点差别。
喻文州暗叹出师不利。
“嗨，你来得真早。”江波涛指指搭在椅背上的外套“东西原封不动返还，记得签收啊。”
喻文州随口道了谢，拉开椅子坐好，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抢了话头，对面的人看起来精神还不错。
“早知道我该点上两杯咖啡等你。话说你真的不打算换个口味？”江波涛耸耸肩，一边拦下服务员下单。喻文州看着他，平生怨念。
你到底在想什么，又凭什么让我心神不宁。
“等等。”喻文州拦下服务员，“把我的那份改成和他一样，偶尔换个口味。”
喻文州斟酌了一会儿用词，看着对面的人老神在在，瞬间改了主意，也不再客气，开口便是问句。
“你准备闹到什么时候？”
“嗯？”江波涛显然不准备正面作答，绕着弯让人心烦，“文州，凭我对你的了解，该是拒绝我再断掉联系。”
“但是你现在还坐在这里。”江波涛双手撑在桌面上，起身凑近人发出意味不明的低笑，两人的脸庞距离近的足以感受到对方的温热吐息。
“喻文州，你是不是也喜欢我？”
喻文州心里一惊，不自觉挑了眉。开口辩解和否认都太过被动。
喻文州沉默地看着他，心道又被江波涛引导了节奏。
江波涛却一脸无辜地坐回到位置上，接过服务员递来的两份甜品，把一份推到他面前。
“尝尝看，这个味道不错。”
乱了，全乱了。
喻文州很少吃甜点。食物甜得发腻，和平日里咖啡的苦涩相差太多。喻文州不做声响一点点吃完，却也觉得可以接受。
那江波涛就可以接受吗？
喻文州冷笑，直视江波涛的双眼不紧不慢地开口道。
“想追我，你掂量清楚了。”
江波涛一愣，心道这算是什么反应，越想越不对味，只好强压了心思慢慢琢磨，可喻文州已经拿着外套走了。
day31
时间尚早，堪堪过了下班高峰，路上零星走过几个步履匆匆的行人，宽大伞面遮了大半五官，都被帷幕一样的雨模糊到看不分明。雨滴自由落体闷声撞击在伞面，顺从地随着伞骨流淌到地上，再被自行车碾过，溅到另一个水坑。
喻文州快步走进便利店，转身收了雨伞，随手插到门口的水桶里，印着蓝雨logo的黑色长柄伞，同其他款式不一的伞挤在一起。
便利店的人不多，只有一个在看电视剧的店员。喻文州在店里挑了几包薯片，一盒水果糖和一杯酸奶，拿着东西站到柜台前。翻找零钱的时间，店员已经把快递放到他面前，甚至懒再问，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，结账收钱之后又迅速低下头追剧。
几天前好奇追问他快递那头是谁的年轻店员大抵放假去了，人的好奇心总是有限的，追问过几次之后得不到回答，这位店员显然也对他没了兴趣。
喻文州好脾气地道了谢，拿钥匙尖端划开快递的封口，除了纸盒子外的包装都被丢进垃圾桶。喻文州一手挂着袋子捧着盒子，另一手拎起雨伞打开，往肩上一架，便闯入雨幕中。
喻文州回到休息室的时候雨还在下，关上门顷刻变得安静。和队里几位打了招呼，把薯片倒在桌上任人拿取，捎带给少天塞了颗水果糖。自己回了宿舍。
喻文州把剩下的东西摆在桌边，脱掉外套搭在衣架上，换了双拖鞋，最后才不紧不慢地拆开那个从快递里取出来的盒子。
又是一朵纸玫瑰。
喻文州表情没什么太大的波动，捧着玫瑰走到床边，半蹲下来，从床底扯出一个不起眼的盒子，里面装了大半盒的纸玫瑰，因为所有者的不认真而增添了不少压痕。
这些天收的快递都是手折玫瑰，那人一开始显然还不够熟练，纸玫瑰歪扭得没个好样子，还有几个被撞了角。看着心烦意乱，说要扔了，也委实下不了手。他便随意找了一个废弃的纸盒，把纸玫瑰悉数丢进去，只留下了第一个最没样子的，被摆放在玻璃柜里，与其说是玫瑰，乍一看更像是被谁捏成一团的废纸，不知道展示给谁看。
喻文州把手上这朵最精致的玫瑰丢进盒子里盖上，一眼也没再多看。
※
“无论如何，我一定要去试试，就是不能证明我可以，那也有证明我不可以。”
day48.
起初不知是谁先提议的，讨论了不大会儿，拍完广告饥肠辘辘的众选手就敲定了隔壁一家酒店。老板见状，大手一挥道了声报销，几个年轻的选手欢呼过后就一个个着冲向对面。
众选手的私交不错，难得有机会聚在一起，不可谓不热闹。
江波涛本打算坐在喻文州对面，进了房间却见他身旁的位置早就有了人。黄少天双唇张张合合说得开心，另一旁的宋晓捧着茶杯专心致志看菜单。喻文州似是有所察觉，看向黄少天的视线偏了角度，冲江波涛笑了笑，又很快移开了视线。
江波涛见人似笑非笑朝这里看过来，眉头跳了下没说什么，若无其事继续同孙翔闲聊，引导他走到对面，一边点头，边拉开两个座位，把桌上的菜单递给孙翔。
“孙翔，我快饿死了，你来帮我看看点什么菜？”
“我就说时间安排太不合理了，我也饿。诶副队你喜欢甜的对吧。”孙翔也不客气，接了菜单翻看，一边嘀嘀咕咕。江波涛跟着安稳坐下，随后抬头撇了眼对面。这位置正对着喻文州，不过是对方抬头的距离。
幼稚死了。
菜上得很快，一会功夫铺了大半桌，选手们早就不是第一次聚餐，年轻人也都不讲究，一个个没再客气，举起筷子就开动。
同期的两个选手争抢最后一个奶黄包，筷子打来打去倒是玩得不亦乐乎，被夹在中间的王杰希看了半天，不显山不露水，夹了包子到碗里，剩下两人干瞪眼。杜明不小心蘸多了芥末，整个人表情扭曲又不敢出声，颇有要放飞自我的意味，旁边吴启笑得前仰后合还得帮人顺气。黄少天倒是一改往昔作风没来得及说话，和碗里的牛排大战了三百回合。旁边两个姑娘坐在一起，不时轻声交谈两句，笑得花枝乱颤。
一个小插曲大抵是等待过程中犯了烟瘾的叶修，看着禁止抽烟的牌子叼烟勉强算过了嘴瘾。
江波涛在这种场合是个活跃的主，但并不过分惹人关注。每逢餐桌上突然安静，他就能随口挑起一个话题，恰到好处和谁聊上两句，不至于尴尬。他自始至终聊得游刃有余，期间还起身碰了杯，杯里冒着泡泡都是雪碧。
气氛渐入佳境，有人点了低度数的酒，拿着开瓶器吆喝，给旁边的人满上。酒杯被亮眼的灯光照得流光溢彩，一时间多了劝酒声。叶修高举双手做投降状，几个了解他酒量的人奚落了两句也就没再多说。喻文州也未能幸免，被倒了半杯酒，和自家队员碰杯，捎带表了下决心。他抬头看了眼江波涛，杯子里装的果真还是雪碧。
之前的一次闲聊，江波涛苦笑着向喻文州吐槽过自己糟糕的酒量，甚至半开玩笑说自己的酒量只比叶修好一点。
“遇见酒席应酬？”喻文州难得好奇，追问一句。
“只能碰人品了，我提前倒点饮料，要是避不过尽可能多说点，少喝。”江波涛无奈极了，“酒量练不上去。你呢？”
“其实我的乙醇脱氢酶和乙醛脱氢酶比较多。”喻文州笑笑。
“啊？你让我反应一下……。”江波涛愣了会儿一拍大腿，“感情你喝不醉啊？！”
再到后来后来，江波涛愤愤不平念叨了数次，只道这体质太能占便宜，喻文州拿他没辙，无奈只得打了岔子拐开话题。
喻文州端着酒杯起身，带着温和笑意直视对面的江波涛。桌上的视线呼啦一下子被拉走了大半。
“江副，我敬你一杯，上次多亏你你帮忙，不然我的东西就算丢了。”喻文州晃晃酒杯冲他笑。师出有名，众人也不觉得突兀。
江波涛心里咔哒一声暗道不妙，一边又毫不含糊，端了杯子起身，杯子送到嘴边仰头就是一大口，企图蒙混过关。
喻文州也不恼，杯口冲人扬了扬，抬头便往下灌，看得见杯中液体摇晃着减少，喉结上下滚动，身旁的人大抵能听见“咕咚咕咚”的声音。饮毕手腕翻转杯底一扬，满杯的酒竟是喝了干净。换了不常喝酒的选手，饶是低度数也够呛。喻文州却像没事人一样笑看着江波涛，显然是等着他的诚意。
江波涛心说这玩的哪一出，面上先拱手叫了声好，说喻队好酒量，众人也都附和两句。江波涛实在没法子，索性自己就拿起酒瓶往杯子里倒，暗自咬牙倒了满杯，说了声敬喻队，扬手间灌了下去，也是一口饮尽。
一杯下去面上便染了红，江波涛只觉头大如斗，显然是不胜酒力。但也不至于失态，半开玩笑讨了饶坐下。喻文州气定神闲坐回去吃饭，黄少天正欲开口，被喻文州举着酒杯堵了回去。
江波涛心道，这算个什么事儿。
这顿饭吃得尽兴，时间不早也都各回各家。后面是假期，有直接收拾好就回家休假的选手，一时间人走了大半。
江波涛看着喻文州笑，像是喝醉了。喻文州心里明白这人距离神志不清还差得远，又不愿惹出太多乱子，略作思忖还是选择上前询问，慢步走到江波涛身边。
“你……”
“等你半天了，走吧？”江波涛突然站起来，手勾着人脖颈一副哥俩好的样子。旁边孙翔愣了下，心道我们副队什么时候和蓝雨队长勾肩搭背，又见江波涛一脸迷茫，便认为他是醉了，不以为意。喻文州不便开口，又想看这人装着酒疯准备到什么时候，和旁边人打了招呼，带着挂在自己身上的某位先行离开了。
喻文州透过后视镜看见江波涛坐得安稳，甚至懒得装出半点醉了的样子，心下暗骂了句。说自己都想了点什么，分明是叫个出租车再把人塞进去送回战队就能解决的事，偏要领他进自己的车，带回自己的临时住所。
若不是这人最近实在不安分，自己也不会被搅得心神不定。手机里的短信，摆在柜子上的纸玫瑰，简直是无时无刻不在向他宣告这个人的存在。
烦死了。
车终于开到了入住酒店，喻文州没来由松了口气。客观上距离并不长，不过十来分钟的功夫，他觉得同长途跋涉没什么区别，闷得可怕。
江波涛声称自己喝得太多，并强烈要求喻文州搀他一把。喻文州没理他，拿着车钥匙走到酒店门口，这人就三两步追了上来。
“求收留？”
进了房间，喻文州把背包随手扔到沙发上，外套搭在衣架上。江波涛倒是自觉换了一次性拖鞋，慢吞吞走了两步瘫在沙发里，整个人陷了进去。
熟门熟路当然因为不是第一次，但喻文州分明记得，上次借宿时这人还会说点客套话，怎么就一晃眼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，一点也学不会客气，反而像进了自家一样。
又不是一家人。
江波涛倒是没再装醉，实在是酒量不佳又折腾了半天，加上拍了一天的广告累得够呛，半眯着眼睛没再说话。
喻文州索性不去管他，自己收拾好东西进了卫生间洗澡。酒店的卫生间做成了半透明的样子，放下帘幕才能挡了视线。一会儿功夫便传出水声，隔着一层玻璃听不大清楚。喻文州换了浅灰色睡衣出来，角度正好看见江波涛仰躺在沙发上。
他腰下垫了靠枕，整个人平躺在沙发上，外套放在桌角里的叠得整整齐齐，本尊却懒散的可以。脑袋快要陷在柔软的枕头里，半眯着眼睛慵懒模样，很容易让人想起冬天蜷缩在树洞里的花栗鼠，或者是其他什么美好的生物。
他就这么躺在那里，仅剩的一件衬衫更像是随手摆放在身上，衣服的一层层褶皱看得有点糟心，隐约能瞧见江波涛的小肚子。
喻文州看了会儿倒是觉得还好。江波涛没变，还是那个家伙。两人都用不着互相客气，他们可以随时开始话题，或者在任何地方戛然而止。
江波涛突然察觉到什么，翻身坐起来冲着他笑，手上竟是抓着酒瓶。
“文州，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我？”
又是这样。
喻文州心道这人怎么能够对着自己肆意倾泻感情，并惊惧于内心并无多少排斥，一晃神间他已经跨过了所有难以逾越的线，自顾自地站进他独自一人围成的圈。被这双眼眸盯住，已经是无力反驳，甚至有一瞬间想要落荒而逃。喻文州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。
凭什么让你这么做？
他上前两步抓起江波涛的衣领往自己身边带，只剩下半个拳头的距离，近的足以感受到江波涛吐息间的酒气，喻文州声音甚至有些不稳。
“试试看，我说我们试试看。”
说完闪电般地松开手，一个人稳步走进房间，关门发出“砰”的声响把两人都吓了一跳。
真是疯了。
喻文州有些失控，面对江波涛，什么策略什么婉拒什么周旋，早就被甩到九霄云外的哪个角落，连月兔都找不到。他索性不再多想，随着自己的心意任意妄为。整个人瘫在床上，扯住被角滚了两圈把自己包成寿司。被睡意浸没前最后的念头，是江波涛到底带着自己改了多少好习惯。
大抵是疯魔了，那便不顾后果。
喻文州好歹是睡着了，江波涛却被吓得当即醒了酒，反复琢磨回味之前的那句话，思考任何陷阱的可能性，半响一拳就要砸在木桌子上，中途理智暂且回归，收了手又没处卸力。
喜悦来得太突然，简直像身处暴风雨中，大浪拍来之时全不设防，毫无准备就被按倒在地。情绪却无处发泄实在是憋屈，又怕是黄粱一梦，醒来还是之前僵持的局面。一时间理智顿失，倒手足无措起来。最后盯着空酒瓶看了半宿，直到天亮才支撑不住睡过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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